三十双眼睛六十颗星星 ——献给凉山木里森林火灾的三十位英烈---诗歌---华西-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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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方阵

半盏夜灯拿捏的暧昧
　　
□李默淳（香港）
春怀
你好比春江水边的垂柳，
眼角滴着一颗被称为禁忌的、
来自水仙花蕊的珠。
暧昧把你裹进三月的爱抚，
卧鸭川江洗一洗未生芽的鬓发。
春天，就柔成一滩碧水；
冬天，就活成薄凉、无情的模样，
抵得过凛冽，又经得起皑皑积雪。
顺着冬天融化的痕迹，
落入那些可怜人的眼里，嘴里；
还落入他们活成过去的无言呐喊里，
给予这些曾经希冀过、绽放过的孩子们
最后一点怀春的诗意。

渴望一抹蓝
我渴望一抹不带情意的蓝。
像澄净天空吞下云的泪痕，
像海洋推翻信仰，开创新的深渊。
我渴望一抹不带梦寐的蓝。
像芬兰国旗分明的十字，
像半瞌的蓝眼睛里风华了的绵情，
我活在你第一千零一次的回眸。

我怀念灯塔的明光
我渴望天空的宽恕：
像你的怀抱，
你狭隘的激情。
天空吐露珍珠白时，
我似乎站在结尾，
无声对白落下一缕你的吐息——
似乎你与我并肩，像从前那样
一齐等待海水的疗养，
看阔海如何吞下黄昏的醉子；
我们最后的光辉在海面粼粼，
远方，灯塔依然明亮……

芭蕾诞下的悲剧
当小提琴的乐音划破水面
你吟唱着黑天鹅之歌
像一个孤独的王子——
在空无一人的过往里，蒿草那么深
你踏进亡灵的湖底，自此
诞下了芭蕾的悲剧。

如果说你的眼睛是潭死湖
你是清晨泛雾的森林，
是湖面漾开的第一抹涟漪，
我攥紧了手头的留念
仿佛承载起天空的沉郁。
如果说你的眼睛是潭死湖，
那么我将在迷雾天气
学着彗星的样子，
轻吻你最任意的谜底。

阴雨天时
我遇上了一位不会巫术的少年。
他会在迷雾的花园里与鸽子交流，
迷茫中他传承了天神的智慧。
他看向我，
绿眼睛淡漠而忧虑——
我爱上了你
像一小窜火苗扑进湖底，
我倾倒在你眼底
那一平方毫米的真挚。

身体的四季
我的心
此刻赤裸地呈现：
它是绿色的，像你临别时的双眸——
清冽、凛然，散发着雪松的气息。
你的指腹裹着一层光阴，
你的唇也淡薄，
像山脚下无人踏迹的小路。
别问我为何期许又恐惧，
因为我身体的四季逐渐隐去了夏日的烈行。

湄南河杂思
此刻：
运河上的粼粼浔浔是浪漫的；
摇曳着舞入黑暗的烛光是浪漫的；
棕色的香气；三万英尺的通明；
火烧云忍不住亲吻绿草坪；
半边夜幕溶着的颗粒小星，
半盏夜灯拿捏的暧昧，
还有那遥远夜市吹来海的往昔——
人间的喜剧也是浪漫的：
我的眼睛再装不进碧波的愁绪，
我的耳朵再容不下帆船的呜咽；
此刻，你的指尖泻下金色瀑布，
正如昨梦的幻象，充盈我被悲剧浪漫的身体。

颤抖的星星
星星，你为何颤抖？
你既不是牲禽，也不是罪行
杀生的黎明你只需将夜唤醒。
星星，你为何颤抖？
你不是牲禽，也不是罪行
甚至不是一个新生的期许。
但在那众神死去的山坡上
在精灵濒危的九月里，
我曾多次因恐惧而丢弃紧攥的火苗
天空，刨出闪电，
冷酷地鞭打我的平原
我的冰山，我稀薄的信仰
还有我播下的旭日。
我明白了你的颤抖，星星。
它来自人类最不留余地的贪婪。
请颤抖吧。星星！
在交错的幻象里、在奄息的爱恨里、
在自然狂野的呼吸里——
我知道
你会吻灼我的眼睛
但我必须紧握你，如向己的匕首；
我必须紧握你，
即便驱入断崖
即便游进火海
即便爱上塔纳托斯
即便为自由献出劫后余生的步履。

半杯海盐
要劝你饮下吗？
那醉人的天堂
半个太阳灼热了双眼，蒸发的液体
好像我们错过的昧星
在下一个青春坠落
我们曾用云做画笔
无数次写下天空的谏言
现在似乎一切都随风而去，
不变的只有那杯海盐，先知般
暗示了我们迷蒙的清醒。

说到东京
我会想起霓虹灯，
我会想起矇昧的紫，飘游着金星
我会想起生命的不息，像那电车
一次次行驶过我的畴昔。
我会想起没有碎星的夜晚，
只能由金海撑起暗昧
会想起祭典的烟火撩拨着少女的眼睛
我会想起忙碌的人们，想他们如何
在狭小公寓里种下银河的夏梦。

诗人简介
　　李默淳，2002年生于重庆，现居香港。在《草堂》《青年作家》《延河》《诗词》等发表过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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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与寒露之浅蓝
　　
□早布布（湖北）
一
其时，小兽长大，谷物归仓
向阳的水岸，会徘徊出几粒野花
过了重阳便是寒露，三秋季月
月亮冷，蘋花渐老
古人用一个“残”字作结时序
大雁去意既生，登高者遍插茱萸
而南山与露珠会陷于
最终的浅蓝
我不登高，不饮别离
属于我的茱萸，让她终老
让菊花旁观露水的涅槃
让“所有与火有关的星宿，西沉”
留下更辽阔的天空与大地
等待一颗清冽的心
带着中年的暖意与安然，坐在星图的中央回望
已无物事，可寒我心

二
一滴露，岂能凝集命数万般
它们在夜晚
对茅草与芦苇说
皆由命，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而晨起之阳光与叶尖，信马由缰
桂花无端抖落，金黄的秋香

三
因想起，故去的父亲与老迈的母亲
重阳节，去年的街头
我向几个相互搀扶的老妇
行节日之礼
其中一个带着微醺：
”今天是我们老人的节日，爬不动山了
就喝几杯，闺女，我们喝了菊花酒”
彼时，银杏叶飘落于街头，她们的身影与
白发显得稀薄
幽暗
后来的日子，有关这个回忆的场景
莫名心酸，如影随形
也作为一点自悯
我帮她们及父母爬了一年的喻家山
及其它可去的高地
这一年，我学会了在山路旁长成节日的茱萸

四
秋风啊，我将与你站在一刹
看两个节气的来临与离去
万物皆禅，或喜或悲
不可兼得，不可言说
我要是一刹之佛，就将重阳与寒露练成
菩提子，联成珠串
映星、映月、映我。亦用来
明世人之心

五
亲爱的
此时，茱萸在山中
菊花在山中
它们无法带回隐身者的消息
我刚转身，山就将脊背高耸
露水有着蓝色的心事
而地上的人将继续
经过一些挽留的日子，挽留落叶与青丝
一如古老的黄历所载
雀鸟将变为岸边的蛤蜊
雁行抖落出远方耀眼的春天
亲爱的，你
在北方，在北方的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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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人传（组诗）
　　
□陈惠芳（湖南）
风炮工
你见过的尘世，不是尘世
你见过的铜像，不是铜像
你见过的白发，不是白发
你见过的沉默，不是沉默
这个才是，这些才是
没有眼泪可以流出
没有时间流出眼泪
眼泪只能洗刷出
一道一道细长的溪流
在坚硬的岩石上
在坚硬的背脊上
给自己打孔
一群尘世中的汉子
被苦难的生活
倒逼出了，一指禅功

砍苇人
风说：别砍
让我再翻一翻芦苇
翻一翻未来的纸浆、书
以及文字、历史
但砍苇人的刀，果断地砍下了
比风翻动的声音更干脆
像目不识丁的人
扔掉了一本浩荡的线装书
他也想当一个优越的人
背着手，若无其事地
来回踱步
看看一波一波的风景
像不忍割伤自己一样
不去割伤芦苇的指头
但，他必须砍倒这些芦苇
才能扶正摇摇晃晃的
一家

扳道工
谁跟谁较劲呢
谁跟谁掰手腕呢
扳了一辈子，还是松手了
曾经，交错在这里
曾经，相会在这里
曾经的铺陈，曾经的耳语
都消失了
就剩下那么一段冰冷的铁轨
代表走向
就留着那么一段生锈的时光
代表铿锵
从来没有扳错过
也绝不能扳错
注定无法交叉的情景
只能擦肩而过

讲古佬
古往今来，谈古论今
讲古佬就是评书人
评书人就是讲古佬
南来北往，南腔北调
南腔讲古，北调评书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风雨尘世
一张巧嘴，一柄折扇
一把二胡，一对快板
说了往事，讲了故事
啪，拍案惊奇
啪，举座震惊
那一枚乌黑的惊木堂，惊了
这一枚油亮的醒木堂，醒了
眯着眼，心知肚明
睁着眼，熟视无睹
三国，水浒，红楼
走马灯晃过一朝一夕
一朝一代，只听见马蹄声声
踏碎了旅人的脚印
那一个夸张的手势
击落了归家的飞燕
这一根犀利的手指
戳中了冰凉的背脊
三寸不烂之舌，短了一寸
口若悬河，停滞了，凝固了
只有江湖河海
鼓荡了千年的激越
积蓄了万年的资本
啪——
万籁俱静

纤夫
面对这些父辈
面对这些兄弟
面对这些裸体
面对这些铜像
很久很久，我失语
仿佛那根纤绳勒住了我
的脖子
顺着这条线索
找到了汹涌的苦难
找到了坚忍的沧桑
找到了凝固的血泪
找到了凸凹的世道
一代一代，拉，拉，拉
我不担心红肿的肩头
勒出新的血
那些千年的老茧，叠加
成了坚硬的千层糕
任何的啃食，都已失效
我只担心这些水道
会不会撕裂
我只担心这些河道
会不会拖到遥远的异乡
这些河，都叫母亲河
奔腾的母亲，不停地跋涉
的母亲
养育了亿万子孙的母亲
只能含着泪
选择了这些儿子
砥砺前行
而让另外的儿子
歌舞升平

更夫
巡夜，将夜巡成了
上半夜和下半夜
打更，打了五更
将时间都打碎了
时间都去哪了
时间哪都没去
时间就在身边，一点一滴
漏下来
一面铜锣，一根竹梆
一搭一档，边走边敲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就这么从远古走过来
就这么从巫术走过来
最早的那位巫师打更驱
鬼之后
牛鬼蛇神，胆子更大了
黑夜不知白天的白
笃笃——咣咣
守着滴漏，守着燃香
从落更打到五更，由慢到快
有章有法，六更就不打了
鸡叫了，天快亮了
皇帝该早朝了，农夫该下
地了
钟表来了，更夫走了
时间有了精准的刻度
却越来越模糊
巡夜的人，被夜色包裹
梦游的人，却异常清醒
独行者指着自己的影子说
这就是最佳搭档

樵夫
封刀，刀钝了
封山，山静了
封路，路迷了
我是小小的樵夫
赤脚走在那个年代
枯枝败叶，罗列了清贫的天空
砍柴刀，砍，砍，砍
手指的伤口，疼得揪心
烂背心上撕下了布条
包扎，满眼是泪
满眼是逼近了的黄昏
灶屋里的火，熄了
那根潮湿的木块
被我塞进了灶膛
冷却了的灰烬，像我的童年
遥远了，那些匍匐着的皱纹
遥远了，那些被惊飞的山雀
最后一个樵夫
扎紧自己最后一把肋骨
留下砍不断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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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稼收割于爱情前夕
　　
□冯茜（重庆）
在秋天
那是一些叶子
因金色的重量落满地面
那是蛇形的日子
盘绕在一些银杏树上
那是贵族的丛林对峙傲然的季节
由此沦陷了秋天的半壁江山
被击败的雷声跌落在田野
庄稼收割于爱情前夕
逃逸的麦粒儿藏进土层
农夫在他的梦想里反复失踪
是的，春天总是从春天开始
这一路的奔波千里迢迢
秋风渐黄时云朵渐凉
我所有的疲惫都被唤醒
我看见，芦苇摇曳如灵魂的旗帜
而一切曾经疯狂生长着的
都归于一场盛大的结束
就像鱼群重返河流
万籁消失于寂静
水和世界再度清澈透明
我行走在旷地抵达天边
以一支歌声射中云端的马车
我坐在高坡，此时妩媚动人
我用嘴唇诱惑众神

时间之外
我知道这是告别
事到如今，只能以谢幕去证明
那一场盛大的演出
有流水汤汤
把你的序曲送去时间之外
以示不朽
有山峦起伏
将你金黄的模样唱得起起伏伏
以为标志
还有人渐冷、声渐息、露渐浓
所有的告别
最后都有一阵风吹起
而黄叶飞过，此山及彼山
都有心跳
像是我们在彼此的世界放置了一个梦
像是我们把梦放置在了彼此的世界
打量对方，是否孤独

风景画
童年的诗歌写满了画布
清脆的声音发出轰鸣
我的心安宁而温暖
那时，我是雪一样的诗人
而另一个人坐在窗户里
她在宣纸上素描
她在笛声里泼墨
她用钻石在冰山上雕刻
她把额头抵在画框上低声哭泣
在某个逝去的下午
我走过金色的树林和灰色的山峦
我的画笔是浓郁的创伤和慈悲
我所有的情绪冷漠而精准
此时，我希望有人轻呼我的姓名
那声音欣喜而苦涩
仿佛我是这风景画中艰辛的旅人
与我一起勾勒着日渐苍白的画布
那就开始吧
不要延迟

冬天的云
冬天的云是慵懒的
载不走阳光、雨水以及霜
也载不动稻子和田埂
如果天空是无限维度的一条河流
冬天的云，就是自由的尘
或者说：被抛弃的孤独的羊
那就去爱吧
去孤独的爱吧
像没有根的浮萍那样
去爱每一个陌生的地方
爱每一个陌生的孩子
每一个日升月落生离死别
能停留就停留
为一滴水一粒尘一个简陋的客栈
保持冬天的温度
要飞走就飞走吧
如果钟声响起，大河向东，惊雷四起
冬天的云，无需修饰
带着我们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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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风霜刀剑
　　
□木多多（辽宁）
客栈
不同的是，这家客栈，只
留宿往事
当然，它也需要阳光、水、
粮食、蔬菜和水果
它必须有个名字，区别于
别的客栈
宿客从来都是只进不出，
多数会被忽略
决定宿客命运的，也决定
着客栈的命运
无论是多恨的，还是多爱的

宽窄巷子
其实，和别的巷子
没有什么不同。只是
宽的巷子比窄的巷子
宽一些，窄的巷子
比宽的巷子窄一些
无非是有一些老的建筑
无非是在建筑的墙上
做些手脚。比不得
春熙路繁华，也没有
锦里的小桥流水
那些慕名而来的人
四处拍照，笑语盈盈
我猜不出，他们来这里
感到了什么。走到井子巷
我想起了村中的刘大郎
四十多岁，终于娶了一个
漂亮的跛子

残荷
有如心情，越是娇艳与孤傲
面对风霜刀剑，越容易形
容枯槁
没有那么多对错是非，你
的安慰
有如春风，我已沉浸在温
暖中
我是一个容易沮丧的女
子，同样
也容易有别样红的心情
一默如雷
含苞待放，如鲠在喉
滴水穿石，黑云压城
我欲对你倾诉深情
你忽然转过身去

独钟
月夜下，你纵马而来
黄金铠甲，闪着幽幽的萤光
我是飘在你马背上洁白
的丝带
你编织的绿柳花环，紧紧地
拴着她的心。我万念俱焚
化作伏在柳上的萤火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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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次低垂
　　
□路男（陕西）
夜晚来临
夜晚来临，昏暗逐渐覆盖了光明
这个城市习惯地亮起了灯光
白色的，绿色的，红色和黄色被统
统点亮
甚至行道树上也被装点得五彩斑斓
一个人驾车，从城西到城南
目光里盛装着色彩的眼睛，都市的气息
填充在过于疲惫的心怀，余音不断
似乎要给多余的路途营造温情的氛围
仅限于此吧。我在这里奔波多年
熟悉不过的大雁塔巍然挺立，曲江
池宁静
大明宫广场，一只只鸽子与人友好
这一切都在继续，唯一颗心摇摇欲坠
我就是一个回家之人，日日夜行
伴随许多光，许多声音在梦中睡去
如那些旧事物一样，被岁月误会
于隔夜清晨融化在阳光里，却崭新不已

回家
多少人，和我一样
在节假日开车回家
后备箱装满阳光般的问候
沿途的风景越来越熟悉
行驶到半途就知道
哪里有摄像头，服务区有多远
其实，城市与乡村也不过一两个小时
我们的相聚，或者看望
也经常停留在两三个小时之内
我们说的话很少很少
两三个小时基本上在走路和拍照
唯一留下的，总是淡淡的遗憾
就像一张纸，总有裂口的时候
当它成为事实，回家只是一种形式
故乡开始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在城市日夜醒着，亲人却长眠不起

随想录
因为爱，我们来到世上
让平静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一层父母，一层姊妹
无数儿女情长，紧紧重叠一起
因为生活，我们远走他乡
在拥挤的城市踽踽而行
尊贵的头颅，无数次低垂
黑夜与白昼，大多时候成为过客
看看那河床，我们正改变航道
再看看我们自己，心上已长满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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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重他们
　　
□蒲苇（通江）
蒲松龄
在我眼里，您是蒲氏家族极有名望的文人
读过《聊斋》无数次了，好想为他举办
一场隆重盛大的作品分享会
您与妖狐鬼怪打交道的时间已超过我的年龄
我耗去半生的精力，仍未丈量出昆虫在夜晚
啁啾的长度，在你深含的广阔意蕴里
我还未明晰《农桑经》细致入微的美学意义
我没有您那么超脱那么幻化那么聪颖
在您面前，我岂敢以文人的称号自鸣得意
我儒雅的成分不够，没有您流芳百世的情节
亦缺乏生动传神的笔触勾勒风靡中外的佳句
我临摹不出娇美女子的风情痴迷书生的风度
刻画不了瑰丽多姿的场面，极致不到的凄楚
我只会在寂寞的键盘上，揣度形似的虚无
夜半三更了，我的笔力却不知落在哪片荒芜
蒲公，我是你一支笔的接班人，我分明感到
我的文字太平庸。我用一首现代诗的格调
默念你浪漫主义的情操和款款的风度
愿在蒲氏家族人的心中，扶一块得意的丰碑

杨玉环
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美人，你不要急着走
我们还想倾听你弹奏的优美乐曲
还想观看盛世唐朝恢弘气派的场景
哪怕你回眸不笑，也会荡漾起人间的春潮
销魂的力量一点也不逊色于强大的王朝
我的一门心思，顺着一个女人的雍容华贵
茂盛我前半生的爱情，丰腴我后半生的田庄
只可惜，霓裳的羽衣舞动得早了些时辰
即使日夜兼程，也没躲过连年战乱的饥荒
万般思绪，空留下一缕愁怨在孤枕边
再绝美的爱恋，哪敌得过战乱的悲风
出战的将士为何非要你魂断马嵬坡
我痛心扼腕，难道怜香惜玉也是一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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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2020年01月11日 华西都市报        -A12 浣花溪- 上一篇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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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2浣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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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方阵/

植物园（外六首）
　　
□李寂荡
秋天的傍晚，云层的间隙难得
洒下一片阳光
尽管已是夕阳。成百上千的鸟
唧唧喳喳地
聚集到树林中，仿佛落叶重返
枝头
林中的水泥路，有无数的
百足虫，赭红的百足虫，在爬行
从路这边的树林爬到路那边的
树林
两米的水泥地，对于百足虫，可能
就是一片浩瀚的戈壁
我看见它们无数的尸体
瘪瘪的，像一张赭红的纸贴着
地面
它们的血液也是赭红的
它们要么是因汽车的车轮辗轧
要么是人类的脚板踩踏
那一瞬间它们该发出了
多么痛苦和绝望的叫喊
瞧着它们蠕动的身躯
足如毫毛，尽管百足
像装满车轮的列车
也很难驶过这片死亡地带
我跑步经过它们身边时
总是小心翼翼
我的一步之差
可能是它们的生死之别
草坪上的水泥跑道
横穿马路的蚯蚓，像误入沙漠
的旅人
把水泥地当作了泥土，拼命地
挖掘
想往地下钻，却不知是绝壁
终究徒劳，最后被烈日晒得枯萎
而一群蚂蚁欢天喜地地扛着它
们凯旋
不用说，蚂蚁们将有一场饕餮
盛宴
我不停歇地，奔跑啊
从蝉鸣如雨的盛夏
直跑到落叶纷飞
黄昏，当我仰望苍天
在苍天深蓝的眼眸
我是不是像一只在马路上
爬行的蚯蚓，或一只百足虫
正被命运的车轮辗轧
将被时间的蚂蚁扛着凯旋

逃跑的朝廷
我将风声当作鹤唳
将杯弓看作蛇影
北风一阵紧过一阵
就像异族的军队
即便在梦里，我也能听见马蹄
声声
我和我的朝廷一直在奔逃，不
断向西，向西
我的朝廷啊
文臣面容忧戚
武将眈眈虎视
那时的荷塘还是一片海子
不见荷花，倒有蛙声一片
我年幼的骨肉安葬于此
我十八大臣就此成仁
此地已去岭南三千里
离云南三百里
离缅甸五千里
离我被斩首还有三千六百一十
九日
“国破山河在”
不在的是我，和我的朝廷

寄畅园
我的老家，曾被描述为荒蛮之地
是少有园林的，园林于我
存在于图书，存在于遥远的江南
而今，寄畅园扑面而来
带着我所无知的卓越声名
“山色溪光”，康熙手书
“色”字像一条昂首的稚龙
异族皇帝，所有的汉字
任其摆布，如其臣工
随意书写，缺横少捺
故意，或者失误，均会成就传奇
并受臣工顶礼膜拜
而天下美色，均欲揽入其府邸
且说八音涧，潺湲的涧水在石
山间流转
音随涧变，发出多样不同的声音
九狮台，一群狮子盘踞，似是而非
“取欢仁智乐，寄畅山水阴”
园林，践行着“诗意地栖居”
山水，日月的光辉，花鸟，以及
虫鸣
用围墙框定，私有化，并期为恒产
无数次花开花落，无数的鸟飞
越围墙
园林犹在，曾经的主人已杳无
踪迹
可我还是深深体会到，曾经
一个阶层的生活，是多么的闲适
精致--近乎于做作？令人向往
满园的榆树，枝柯苍遒
扭扭曲曲攒劲向上天伸张
似不甘于与小桥流水、假山奇
石为伍
我想我的老家，或许就是一座
园林
狂野的园林，山川还未完全被
规训
烟雨迷蒙，正是江南典型的暮
春场景
有鸟鸣叫。来自密林
仿佛来自我的老家。来自清朝

当雨水重新变作乌云
广场上跳舞的已散离，包括铿
锵的乐曲
整个广场空空如也，除了我，和
一面高高飘扬的旗帜
一辆黑色的警车闪烁着红蓝两
色的光
我看不见车里的人，但车里的
人一定关注着我
我一人在广场上转着圈，循环
往复
我想我不会被当作异端吧
我只是一个徒步爱好者，我只
在时间的缝隙疾行
我登不上高山，也去不了旷野
小小的广场暂且成为我独步的
天下
成为我的昨日和未来
上演着曾经的分别和可能的重逢
我想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命运
曾经的水中捞月，刻舟求剑
月在水中如明眸。而剑在水
中，锋芒毕露
我置身的高原曾是大海，百合
在岩石中盛开
我们都将在岁月的潮水中成为
化石
潮水隐退，波澜留置在沙滩之岸
我不是一个纯粹的步行者
我担忧步履踉跄的内心被洞悉
仿佛思想的黑暗被探照灯照
亮，无处可遁
我感到自己与犯罪嫌疑人咫尺
之隔
逮捕、审讯触手可及
在这被严寒清场的冬夜
我奔走着，风随我行
所有的花树缄默着
栅栏维护着的池塘水波不兴
时间的追兵紧追不舍，喊声震耳
我弃掉了红袍，割去了长须
蓦然抬首，横刀拦马仍是时间
之神
千里迢迢抵不过一场夜宴的诱惑
百般恳请也不如一场宏大的游戏
夜宴上，女人们以姊妹相称
男人们或许都是同靴兄弟
不，不是男耕女织，而是男盗女娼
走狗烹，良弓藏
我仿佛听见楚歌像暮色四起
今夜，乌蒙的山顶将覆盖上一
层薄薄的积雪
我高原的乌江不是项羽的乌江
但都将汇入大海不复回

秦始皇
一寸山河一寸血
我东巡的道路，可是
无数将士的白骨铺就
帝国辽阔，我巡视猎物的目光
浅尝辄止
我的死亡成了帝国最大的秘密
埋伏在路旁芦苇中的刺杀已大
可不必
我的骨肉在腐烂，散发出恶臭
而恶臭正被遮蔽
我活着的骨肉在谋划
帝国最大的阴谋
曾有多少王国的阴谋啊
被我一一粉碎
而今，阴谋与我如影随形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报应
我渴望长生不老，却死得如此
仓促
永不衰老的是我巨大的陵寝
以及那些肃穆站立的兵马
--犹如凝固的战争，杀伐已逝
在岁月的疆场，谁都没有胜利

寻江记
三个外乡人，我，李郁葱和王琰
到了泸州，首先想到的是去看
看长江
在张坝的山巅，我们看见了长江
江面宽阔，横亘在山脚
千米之遥，似乎一蹴而就
我们随着一条山涧，沿石阶而下
而山涧是不断地跳崖
当山涧钻入茂密的草木
我们不得不与之分道扬镳
我们将殊途同归
山涧汇入江，我们抵于岸
当我们置身于森林
江水只能闻其声而不见其形
可见的是荔枝林狂舞的躯干和
手臂
路径曲曲弯弯
像靠近，又像远离
能听见江涛和轮船轰鸣
能嗅到潮湿的气味
我们循声循味而行
一条大水和我们玩起了捉迷藏
困惑疲乏之际，长江蓦然出现
不疾不徐地流淌着
在炎炎烈日下，在连绵的蝉鸣
声中
你看见或看不见，她就那样流
淌着
除了流淌，她对其他的事物无
动于衷

在溪边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老家，一个人躬身低头站立
了一天
人群散去，他在溪边清洗着蔬菜
他是沉默的
除了溪水的流淌声，一切都是
沉默的
开始我很疑惑，经历那么恐怖
屈辱的一天
他为什么还能平静地清洗着蔬菜
哦，原来他也要为自己准备晚餐
不管发生了什么，人只要不死
就是活着
透过时间的迷障，我又看见了
他，在越来越暗的溪边

|诗人简介|
　　李寂荡，生于1970年，贵州福泉人。现为贵州省作协副主席，《山花》杂志主编，贵州省期刊协会副会长，贵州民大客座教授，多次任贵州省文
艺奖评委。发表有诗歌、小说、评论、散文等作品，诗作入选多种选本。出版诗集《直了集》。主编有《新世纪贵州十二诗人诗选》《寻找写作的方
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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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的风在燃烧
　　
/小封的诗/黑夜的风在燃烧（外七首）
　　□小封
此刻躺在乳状的叶片上
我的梦不再是忿忿不平
也不是死在异地的蝶
任我用眼泪把自己遗忘
别再咬着牙
谁也不要适应对话者
黑夜的风在燃烧

吃虫的孩子
像走进了一扇门
有一个吃虫的孩子
把门当作镜子
已进入了另一个地方
而那个人哭了
没有任何附加成份
我更亲近那些梦
时间如同灯柱
站在那里
被你双手捧着

没有眼泪
她的颈项像秋天的枝条
在春天的海洋里游泳
在博物馆的玻璃里
它展开周身补丁的絮语
我要学会诉说
像记忆一样消歇的飞舞
最终的思想再也没有泪水

白窗帘
陈旧的白窗帘无知的打开
我听到过的气息完全看
到了
这么大的海风
他在黑暗中摸索
并且感到了你的名字
也许不可以坚持
因为你的脚下永远是夜晚

床头
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
为何你是唯一的床
安宁放在我的心头
绿绿的灼火是开花的家园
你的睡眠啊
你的房门有着小小露水
我要站着告别

街道
还是鸟雀心好
在城市转了两圈
飞在世俗的街道
我自身就多么光明
我要赶另一场春天
只要想起母亲
内心就带着神秘

西双版纳
弹着一根并不存在的琴弦
所有的生命都在升起
有时在夜空里
把自己的伤口放在那里
你在等待着
从北京到绿色的西双版纳
回想看不见的她

彩墨
我数不清自己耗在永生
音乐的扭动枯萎
从永远的手中
画上天上的阳光
美丽的梦幻与亭台上
戴着面具的彩墨
当时在文字之中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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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西都市报 -A12 浣花溪-/小封的诗/黑夜的风在燃烧（外七首）https://e.thecover.cn/shtml/hxdsb/20200111/124295.shtml 华西都市报 -A12 浣花溪-/小封的诗/黑夜的风在燃烧（外七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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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力诗人

佳节
　　
□李郁葱
我们回到这里，闲暇的码头
我们吃、喝、走亲访友，通宵达旦
我们找到时间的痕迹……

　　除夕
1.
一开始我们是完整的，
在多日之后，我们再次回到这里：
从拥挤的春运和分开的人群间
如果时间改变，或者
它被缩短为一瞬间
照片里的容颜，在认出的片刻
孤寂消逝，但房子低伏
即使它有着高大的门楣和窗棂
一个循环的时间是封闭的，
那些风流动，时间的种子，
万物之始吗？
不，我们从这里出发，又回来

　　2.
来到这些时间，
从舌头和沼泽所燃烧的篝火间
那些弹奏着光亮
和黑暗的日子，让我们放松下来
松弛于一种莫名的倦怠
冷冬将成余烬，个人总结也已打印
一年只是表格中简短的字句
有什么一直追随着我们？
一年将尽，一年之初
是的，遥远的爆竹声，
“凶”兽将临，它虎视眈眈
那么多年如影随形，
或远或近，在我们的呼吸和薄薄的
影子里，落叶摇摇欲坠，
树枝累了，如果有血液返回到躯干
我们需要有一个新的空间
或开始

　　3.
那么闲暇，那么缓慢下来
聚在一起——
在美酒和佳肴里，放肆于
那些浅薄之辞，或在虚浮的笑声中
感觉到生活的重量
有一些事物推门而入，
趁年华？感知于夜色的凉薄
这一刻，是否有着更多的区别
比如鼾声
和几乎凝滞的温度计，携带着
记忆，远眺。睡眠的节奏。
以及我的保持。
当岁月将尽，冬日将尽
那些时间的灰烬，在光阴的侧面
一个守护之夜的疲倦
未遂的雪积膝，声音空漠
我让身体放松下来，完整于自己。
　

　正月初一
　　1.
空气有着最初的稀薄，像阳光
有着开始时的柔软。窗含西岭，千秋在
睡眠之外
一条街波动，看不见的涟漪，谁闪着
那一瞬的雪意？开门即喧嚣，沉静如花开
我们把它命名为开端，一种仪式：
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或许是一种
出发
屋檐下，水滴成锥。疲倦者拥被高卧
一年的雪下在他的身体里，一年之始的
荡漾
像孩子从枕头下摸到他的早晨，经济的
喜悦
自由为他裂开的门缝，白驹过隙时小小
晃动

　　2.
无法守住的岁，正是东方微澜的恍惚
而扫帚灌注着它东方的魔法：休息的
一天
我们怀抱着富贵的气息。不可扫走运气，
不可把水泼向外面。如果是出于自省和
内敛
我听到遥远的爆竹声里躲着的神灵
它依然悲悯，灶神、厕神们依然各司其职
把这一天过得如此简单，近乎透明
但转眼就是白头，我在这一天醒来
春天在身体的暗处扎下了根，它破壳
睡着时我得放松那些紧张和防御——
　　

正月初二
猪、羊、鸡、鸭、鱼……它们在桌上
有被赋予了的意义，将抵达共同的梦境
当它们在驯服中无声无息，我知道
物尽其用。但这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吗？
因此回到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
朱颜未改，乡音犹在，突然窜出来的童年
一面镜子可以照见我们的归途
或者是开枝散叶的去处。你悠闲于
屏幕里的惊涛骇浪，而内心的平静
在这样一个时日，无数波浪之间的低谷
让你躯体里的那个孩子发音，
他统治于这一天：混沌，午时的祝福里
仿佛左邻右舍，一件礼物递出
以便于确定我们的位置，在众人之间
我们丈量到自己在世界的定位
没有太近，也不能太远，就像房门虚掩
光能够漏出它和黑暗的争吵
模糊的氤氲，而黑暗勾勒了我们的
钝滞：被那些虚荣的事物所敷衍
门窗外，犬吠渐入人影。

　　正月初三
　　1.
羊日。但愿天气晴好。
来自于女娲随手捏出的形状：
这一日我们不可宰羊，
为了这温顺的动物
驯服的叫声。我们走过庄稼的阴影
悲哀于事物以循环的方式
打开我们：
但我们可以宰鸡，杀鱼，在短暂的怜悯
和对饕餮者的举杯后
“烧了门神纸，个人寻生理”
日已高出，露滴尘土
松柏的香味里，举头三尺
终究有出门的理由，新就是旧

　　2.
有小小的触及，
比如果腹之物的生日：感恩于这赐予
我们当禁食米饭，当祈祷，当五谷丰登。

　　3.
风和日丽，不如走亲访友
对饮，有若干的回顾和展望
或登高，树叶稀疏正好适合远眺
风压住了树枝，而台阶高过我们的膝盖
江山值得斟酌吗？不，
我更关心于这些俗物，像一条仿古的商
业街
兜售离我们远去之物，轻的，廉价的
不可遗留的吻，隐藏之深的问号
明天有雨，降温，但今日微醺
落在纸上的海市蜃楼：且饱食终日
　　

正月初四及空白之日
石头里有紧闭着寻找绽放的花？
蜜蜂在盘旋中能寻觅春的气息？
风吹过的书页，有着海般的浩瀚？
我读到的命运，在睡眠的深度里？
这一天没有特殊的意义，我整理书房
他们的经验和我有关吗？
关于这一天，没有别人的解释
所以它是我的，我喜欢在平淡的空白中
写下这微小的颤动，残存的
没有那么拥挤的日子，嗅到
樟木的清香，从夜色和尺蠖的距离间
　

　正月初五
　　1.
这一天早起破晓，少了雄鸡一唱。
百无禁忌？我看到细小的灰尘蹁跹
将进入这年最早的忙碌，之后
诸事均宜？微光笼罩着房间里的寂静
此刻如梦方醒，一岁又长
屋外空地上荡漾着绿色的叫喊
有些事物回来，有些将不再看见
送穷，迎财。
词固穷，意深远：泥淖上的
鸟足痕，人世下半场，当早睡早起。
波澜渐起于枯枝折断处，有风过
顿时安忍不动如泥菩萨
仰望着蓝天，鸟巢空荡，一个问号
直到春天把它湮没于一树苍翠
如有些我不想说的，余生不会再说。

　　2.
少不得一日三餐。
这时候开门纳客，拱手为礼
一句好话暖人心
对的，孩子们都前程远大
老人们都福泽绵长，我们走在桥上
两岸屋舍的倒影吸入我的倒影
在清晰和浑浊的水面下
呵，有多少暗中流过的往事，多少生命
活跃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的世界，只是我看到的模样
但绝不盲人摸象，绝不涉水过河

　　3
.
花的魂魄，山水勾连
少年人从不懂得欣赏，正如四月里
牛嚼牡丹，果腹之火何来美丑
有多少东西可以用来消遣？
像沉迷于牌局中的人放弃了
出牌的机会。
此刻假期将尽
一夜未眠者直到雾气消散
老人们带来风景的喧哗
白日放歌须纵酒。喝吧，
在这薄薄的日子里，积雪消融
气温回升，高领毛衣有些造作
而梅花正把香气蒸出
　

　正月初七
第七日，女娲从水中看见了自己
于是漫山遍野都是直立着的问号
在鸡狗猪牛马之间，人有一个莫名的诞生
就像它们披上了人皮，被无知所点亮
而我们的身体里都蹲着一头动物
生死疲劳，谁会凝视针尖上的一滴血？
生而苦，或苦中作乐。遥远的年代里
水之滨，山之脚，人们头戴“人胜”
巧手剪出，模仿于造物，剪彩为花，也剪彩
为人：与镜像中的自己相遇
或有登高赋诗的台阶，在风的另一边
我们能用声音惊醒睡眠中的灵吗？
如果她藏在一只鸟短暂的生命里
相比于我们的百年，那一瞬间的流光
无从寻觅。我们开始又一年的工作
这泥淖曾是我们的肉体，种出庄稼
让我们在引力中被牢牢地束缚
楼越砌越高，我们还能在俯瞰中看见
自己吗？

/诗人简介/
　　李郁葱，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71年生。出版有诗集《岁月之光》
《醒来在秋天的早上》《此一时 彼一时》《浮世绘》《沙与树》，散文集《盛夏的低语》等多种。曾获《人民文学》创刊45周年诗歌奖、《山花》文学奖、《安徽文学》年度诗歌奖、李杜诗歌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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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方阵

字节跳动（组诗）
（组诗）

　　
□孔晓岩
　

　骨
它在纸上
比走动的它要轻
它在死者的身上
比在活人那里重
它睡在棺木
比睡在肉身里
更安稳
　　

纵火者
点燃，再离开
做案现场，没有残留
但我仍被怀疑，并很快被
你找到
理由是我布满红血丝的
眼睛
像是等待救赎
冬天已来
亲爱的
我相信屋后的花园
山茶肆意地挥霍日子
墙上有白天，夜晚，还有
雪
是什么埋在心里
等一个春天倾尽她的温
柔
将我们灼烧
这生为灰烬的快乐
　　

孤独
用镜子取暖
用毛笔画雪
用翻过线装书的风声
剪开——
一个人的一生
听吧
走廊上吧嗒吧嗒
旧皮鞋走进了谁的耳朵
猫儿安静了
天空也静了
思想的碎屑——
流浪的袖子里
抖落了多少星光
又有多少悄悄埋进夜里——
永远没有天亮的时候
　　

度
你在佛门
我在红尘
你说，先度自己
再来度我
多少年了
你云游四海
我人世漂泊
从我跟前走过的僧人
最后化成了石头
流着泪
我不知道哪一滴
才是你的
　　

今生，谁是送你入佛门的人
他紧握你的手
给你讲这世间的好
他也念前人旧事
为你泡好桃花源的茶
他夜里诵经给你听
尘埃落尽红尘外
终于，九华山落满了雪
他给你戴上108颗菩提子
然后
松开你的手
　　

这冷峻的冬天
时间，在墙上变幻
无常加剧恐慌
你知道吗？
爱情刚刚杀死一只飞蛾
它说——
这冷峻的冬天我也爱
湖水和天空拥抱
甜和苦涌出嘴唇，它说——
你看，山下是村庄
村庄里有牛羊
正在田埂
嚼树梢上的太阳
　　

围巾
离开后仍有仰望的姿势
那一定是冬天，不早不晚
垂下来的瀑布
附于柔密之处
“一条河绕过肉身，泥沙
在喘息”
这冰冷的沙砾
我将在黑暗降落之前
让来自你的光
把我捆住
　　

告别
世俗的大口吞咽
黑棺吐出不安
一个人进来，不再离开
而人间又会多一个
有时站在路边，吹口哨
有时蹲在沙地，画圆
说画的是人的住所
有时，哦，和我打招呼，说
在哪见过
我立在圆心，迈不动腿
对面，传来哭声，笑声
人们用笑声抵抗婴儿的
哭声
　

　重灾区
火苗上升或下降
翻滚出人的委屈
比起将要到来的苦难
这不算什么
废墟，开出的花
也有火一样的热烈
可是并没有一朵在我心里
火海散了，人群老去
荒草总在阴天暧昧不清
打结的后半生
只有纵身火里
才能稳妥的重生
　　

寻
雪，最先藏起自己
下一个冬天到来之前
别解释为什么
奔跑的小孩，踩过叶子
破碎使它格外轻松
终于握紧了泥土，那些消
融的开始清醒
多年前的雪来迟了
一个女孩儿对着一棵树
大声喊出被自己遗忘的
名字
　　

夜行
月亮下是山的影子
大地藏起白骨
天黑了
我在这里
你在哪里

/诗人简介/
　　孔晓岩，安徽砀山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诗刊》《诗
歌月刊》《诗潮》《江南诗》《华西都市报》《诗选刊》《绿风》《海燕》《中国诗人》《延河》等。有散文诗入选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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