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台湾民谣之父”之称的胡德夫是台湾民歌运动的发起者，胡德夫：好听的歌很多 ...

素有“台湾民谣之父”之称的胡德夫是台湾民歌运动的发起者，胡德夫：好听的歌很多 但那是不够的 - 成都商报|成都商报电子版|成都商报官方网站https://e.cdsb.com/html/2024-06/28/content_779332.htm胡德夫：好听的歌很多 但那是不够的
2024年6月28日     成都商报电子版
  ■成都玉林的民谣里舞台前，微风和煦，乐声浮动。一头白发的胡德夫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中，开始唱起他的名作《太平洋的风》。

  他曾经的老师、诗人余光中形容他的声音“宛如在厚壮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深沉的大风箱”，风箱启动，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线从舞台上漫溢开来。

  ■ 十二年前，胡德夫来成都参加“大爱音乐节”；差不多十年前，他在成都写下他在大陆出版的第一本书《我们都是赶路人》；五年前，他在成都娇子音乐厅举行专场音乐会。他早就在玉林吃过火锅，“巴适得很”，这一次来参与2024玉林路民谣音乐季，却感觉玉林的文艺气息压过了美食的香味。

  ■ 素有“台湾民谣之父”之称的胡德夫是台湾民歌运动的发起者，这一运动成为台湾流行音乐的滥觞。74岁的胡德夫，来到2024玉林路民谣音乐季的舞台上开始吟唱，民谣的共振在玉林与太平洋之间回响。

  在接受成都商报-红星新闻专访时，胡德夫说：“这里唱歌的年轻人很多很多。”

  1950年，胡德夫出生在台东太麻里大武山。1961年，他到台北的淡江中学念书，在学校里开始爱上音乐。

  1971年，从台大外文系休学的胡德夫开始同时打两份工：白天在毛纺厂当英文秘书，晚上在铁板烧店烧烤。此时他的父亲罹患癌症，为了筹措医药费，他又找了第三份工：每周一、三、五晚在咖啡厅驻唱，由此开启歌手生涯。

  当时台下坐着的许多听众还没成名，但都成了胡德夫的朋友：张艾嘉、胡因梦、赖声川、林怀民、吴楚楚……当时流行英文歌，胡德夫也很迷。直到有一天，胸前挂着相机的大胖子李双泽对他说：“胡德夫，要不要唱首你们家那里的歌来听听？”

  胡德夫想来想去，想起一首民谣《美丽的稻穗》。一曲唱毕，掌声雷动。

  李双泽、胡德夫和杨弦，三个人发起的“台湾民歌运动”就此起源。1972年胡德夫创作第一首歌《牛背上的小孩》，1973年举办第一场个人演唱会“美丽的稻穗”，他成为当时炙手可热的民谣歌手。

  在民歌运动影响下，罗大佑、李宗盛、蔡琴、齐豫等大批台湾音乐人登上舞台。

  记者：你被称为“台湾民谣之父”，当时台湾的民歌运动是怎么从无到有发展起来的？

  胡德夫：那个时代都在唱英文歌，为了跟英文歌相区别，就把本土创作的称为民歌。

  虽然那时英文歌很时尚，但比较有悟性的年轻人觉得自己的土地上不能这样彷徨无聊，开始自己创作。那时余光中教授就称其为“民歌”，英文叫做“New Folk”，在这个意义上，民歌和民谣其实指的是一个东西。

  民歌和民谣其实是不用分那么清的，台湾也是蕴藏了非常丰富的原生民谣的地方，这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去学习、去倾听的东西，应该从里面汲取精华变成我们自己的元素和题材去发挥、再去写我们的歌。

  记者：1973年你就开了个人演唱会，但据说直到1997年才正式走进录音棚。

  胡德夫：我唱了几年民歌以后去忙其他事了。虽然那些年没有出什么音乐作品，但我在做事的时候学到了本土的音乐，也写出了我当民歌手时真正应该写的歌。那些歌是从同胞的声音里出来的，不是出自录音室和靓丽的舞台，你从歌里可以听到他们生命的声音，能听到他们欢乐的声音，也能听到他们痛苦的呻吟，那种呻吟也是音乐。

  记者：你现在重新看年轻时写的歌，比如处女作《牛背上的小孩》，感觉有什么不同？

  胡德夫：就像在跟年轻时的自己对话，因为写的就是自己的亲身体验，孩提时候、年轻时代的一些失误都会浮现出来，每一次唱的时候都会。如果当时没有把这些故事和感受写下来，到现在可能就什么都没有。

  1983年前后，随着胡德夫越来越多地参加社会活动，他被下令封杀，禁止一切登台表演，他所有演唱的歌曲都被列为禁歌。但正是在这些年月里，他开始写出一生的代表作。

  即便封杀令取消之后，胡德夫也仍然沉寂。直到2005年，他在母校淡江中学录制了《匆匆》，此时专辑销量动辄过百万张的黄金年代已经过去，而淡江中学最有名的校友叫做周杰伦。

  2023年，胡德夫和21岁的时代少年团成员马嘉祺合唱《奉献》，音乐代际传承的力量在此凸显。他或许错过了台湾音乐最鼎盛的时代，却没有错过自己的音乐时代。

  记者：前几年你说自己的心理年龄是三四十岁，那音乐年龄是多少？

  胡德夫：十七八岁。魄力和冲劲是一定要有的，你的年龄越大，阅历越多，这些都会表现在歌里，变成一种力量。所以音乐其实是不分年龄的，很多时候我们听到年龄比我们大的人唱歌，还是会动容。

  记者：听你的音乐有一个最明显的感受，就是虽然民歌运动开启了台湾流行乐的篇章，但你的音乐风格跟后来的流行音乐商业化路线比如甜蜜情歌完全不同，创作数量也不是很多。

  胡德夫：音乐是尽量要表达自己所想的。你看到的场景、你脚走过的地方，你把一些东西写下来，那是从你心里最深邃的地方发出来的，跟一般的流行歌不一样。

  在我们那个时代，也有很多人还没有恋爱就写了很多情歌，然后拿来卖、拿来变成时尚流行。民谣是不需要这样的。所以我们的歌不一定产量很高，而且不是从真诚的心里产生出来的话，也很难打动人。

  如果是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感受，就不可能像流水线一样非常频繁地产出，它一定是要去磨出来的，有时候你要到非常深的地方才有这些东西。它需要边走边唱，它没有什么目的，它是自然地长出来的，而不是刻意被制造出来的。它需要时间，不是说每年出几张专辑就可以的。

  记者：你写过一本关于世界民谣简史的书，你觉得民谣是不是有非常多的可能性？比如不止于抱着一把吉他弹唱这种最常见的形式？

  胡德夫：民谣的内涵不是要把节奏或者形式弄成什么花样，你要看它的内涵、看它到底对人有什么好处，而不能只是好听而已。好听的歌很多，但你要说它对一般人有什么益处，那就要看更深一层的东西了。

  Bob Dylan写歌，讲子弹炮弹在空中飞，讲究竟要死多少人才算是死了很多人？讲一个人究竟要别过头去多少次，才假装看不到也听不到？讲要几个耳朵你才听得到别人的哭声？这样的歌不管是电吉他也好、古典也好、重金属也好，不管形式怎么变，它民谣的本质都不会变，就是人跟这个世界的关联。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记者：许多音乐人也表达愤怒和不满，但他们始终只是在台上唱。但是你是直接把音乐放下，去身体力行地做。

  胡德夫：要把那个靓丽的舞台放开，因为一直唱那几首歌，你很难有一个更大的醒悟。

  你会想假如我想做一个民歌手，我要去哪里？你会去想你的同胞在漂泊，漂泊里有很多的东西，包括他们在生活最苦最暗那个角落里发出来的声音。这种声音会摇动，会震撼。

  你要用什么载体把它表达出来？作为一个歌手，你要怎么唱出他们对自己的期许？

  胡德夫从小在台东的山海环境里长大，鸟啭蝉鸣，放眼皆绿。他去淡江中学读书，写信告诉家里：“把家里的牛带来吧，这里有一片好大的草地。”后来才知道，那叫高尔夫球场。

  离开乡野来到城市，胡德夫从年轻时的兴奋好奇到身心俱疲。居无定所、四处碰壁、流离潦倒，胡德夫在奔忙疲惫之下累垮了身体。他长了严重的骨刺，不靠拐杖无法行走。最难受的时候，他跑去找朋友说要把炸药绑身上，“真想炸死自己”。

  后来，胡德夫带着孩子回到了台东老家。他晒太阳，泡温泉，呼吸新鲜空气，听狗吠鸡鸣，远离纷繁芜杂，把自己埋进海边的沙子里尽量伸展。

  大自然救了他。泡到第三年，骨刺消失了。胡德夫把拐杖扔掉跳进水里，别人以为他要自杀，“他们不知道我那是高兴”。

  大自然更造就了他的音乐。他听年过八旬的母亲回溯家史，写出了《太平洋的风》《大地的孩子》《记忆》《纽带》《芬芳的山谷》……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歌。

  记者：你是在美丽山海的自然环境里生长的，暮年又回到这个环境去生活，你觉得就贴近自然这一点而言，它对创作有什么潜移默化的影响？

  胡德夫：光是那种宁静，你在城市里面就求不到。但你整个脑子都会想到那个宁静的、你所成长的地方。有清澈的溪流，能听到老鹰在天空跟你对话，还有蝴蝶在飞。你住在一个山谷里面，从早到晚一下就过去了，那是自然的交响乐声音。

  你会终身展望你成长的过程，你走得越远，你想得越多。所以我才会经常想到那一片海、想到那片山、那些河流、那一群朴朴实实的人们，那都是你会怀念的。我的歌就是从这里产生的。我写在歌里面的只是去回应自己，去找回那个山谷里的东西。

  记者：你是1950年出生的，现在70多年过去了，你从小生长的那个自然环境有多少改变吗？

  胡德夫：改变不大，但还是有改变，你会发现森林里出现了盗木者，同时也允许伐木了，所以泥石流在增加。环境一破坏，老鹰你也很难再看到了。环境被贪婪破坏了，大树一棵一棵被锯倒。所以我写了《无涯》那首歌，写动物的退却、森林的消失。

  这个世界已足够你所需，但一定不够你贪心。文/启凌{:handsha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