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毛子        杜洪宁

因为他姓毛，个子矮、皮肤黑、牙齿黄，出老，大家都叫他老毛子，可是他画了装上了舞台就变成了俊小子。他的唢呐独奏沙家浜《智斗》是我们部队的保留节目，他用高音唢呐模仿阿庆嫂，用卡子模仿刁德一，用大管模仿胡传魁，那音色惟妙惟肖很受战士们的欢迎。在七十年代这个节目不但在我们铁五师很有名气就是在铁道兵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师首长经常点名要看这个节目。

   老毛子是河北冀县的农民，吹唢呐是河北民间艺人的特长，刚来部队时他不识谱也认不得多少字，后来不但学会了简谱而且还认得了用五线谱，并且还吹大管进入了大乐队，其实他还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有几个月就我和老毛子住在一个房间，还出了一点小小的故事：他是一个爱收破烂的人，他的床脚垫得很高因为他收集的东西特别多，什么东西都舍不得丢，而且还要去检，因此他的床下总是塞满了麻袋，这种情况在部队是很特殊的了。他还是一个修理工和发明家，他有几十种乐器和很多的工具，每天睡得很晚，常常在他的工作台上锯啊，锉啊，然后呢是吹一吹、敲一敲、哼一哼，发出很多的怪声怪气。熄灯号吹了很久他也不关灯，这在部队更是不一般。我是深受其害啊，心中很恼火就想整他一下，有一天睡觉前我把他垫床脚的砖头给他搬了，结果他上床睡觉时吓了一大跳，差点没翻到地上去。可是他也报复了我，一个星期天我本想睡睡懒觉，但是老是被很臭的东西骚扰睡不好，醒来一看原来是我的臭袜子就塞在我的鼻孔前。这样笑话很多，比较有意思的一次是：新疆的冬天是靠火墙过日子的，煤炭不好，火墙出了问题都会挨冻，如果火墙爆炸就会出现火星人（浑身冒烟满脸黢黑眼冒金星）。老毛子一个冬天都在改造我们的火墙，有一次他把一个汽车的水箱安装到屋里的火墙上，想的是又能取暖又能用热水，可是一到晚上那水箱老是开，扑腾腾冒着蒸气，人在房里就象进了锅炉。我们是又放开水又加冷水，刚一躺下那水啊又开了！就这样累到天明，天一亮老毛子又拆又打，又琢磨着怎么改造了。

我们文工团的小付是能歌善舞最俊俏的女兵，平时我们心里虽然想但不敢和她多接触，可是这个老毛子经常扯着嗓子用河北那种口音在院里叫着：“小付！小付！”的，然后小付就进了他的房间，也不知他们聊些什么。七六年唐山大地震，那天早晨我们正在吃饭，突然听到了广播，小付当时昏了过去。我们知道小付是唐山市的人，我们都不知到说什么好，那老毛子特别的关心，经常开导她，一个月后她从唐山回来，笑容也回到了脸上，因为她家里只有哥哥负了轻伤。老毛子也跟着开心在屋里吹了好久唢呐不过瘾，还对着河边的红柳吹了老半天。老毛子和小付他们好象是父女或者是兄妹关系？我看了心里反正有点嫉妒，那老毛子是一点不在乎，领导也不管。老毛子到了乐队排练时他就老实多了，他的乐理不行，节奏跟不上，大管常卡壳，当他脸涨得通红，一遍遍“独奏”，那个样子很可笑。因为他没有什么文化，当了十几年兵也没提干，后来几乎是和我同时退伍了。

二十年以后我们在成都开战友会，我到火车站去接他，他穿着老军装，提着一个廉价的布包，满脸是灰尘，一幅老农民的样子，因为他原来就出老现在看起来还没变什么。和他一起来的那个姓沈的战友又给我们讲起了他的笑话：他开着车到村里去找老毛子，一下车突然“嗡“的一声从几十个猪圈里冲天飞出了成千上万的苍蝇，胆小的人说不定会被吓死。好不容易穿过苍蝇的乌云，到了坐落在几十个猪圈中央老毛子兼办公室的家，一进屋怪了？！一个苍蝇都没有，清清静静的。他的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还是部队的小皮板凳啊、小铁锤啊、大头鞋啊、小锯子啊等等，那桌上的绿色搪瓷杯还印着89205部队番号。老毛子听说要开战友会，二花没说打起一个小包就走，后来才知道他的几百头的猪因为没饲料都饿瘦了，但一个没死。

老毛子最辉煌的故事是他亲口给我们讲的：那一年邓小平在天安门广场检阅三军，老毛子是军乐队的大管手，可威风！他还说邓小平握过他的手，他还和邓小平一起合影留念呢！

在成都老毛子常和小付一起到处玩，多年以后他们又在河北一起玩。